作者:陳文玲 政大廣告系副教授
李維斯陀(Lévi-Strauss)認為科學不是歸納、就是結構。如果某個層次的複雜現象有可能化約為另一個層次的、較為簡單的現象時,科學就會採行歸納法。然而,當我們面臨的現象過於複雜,無法化約時,就只好探索現象彼此之間的關係,盡力瞭解它們構成了怎樣一個獨創的系統,以逐漸理解這整組複雜的現象。工商管理類排行榜上那些速成秘笈經常使用威權的口吻化約複雜的現象,不滿的我為此迷戀結構主義和這本名為《Hello Kitty:三麗鷗創造全球億萬商機的策略》的「貓啟示錄」。
認真說起來,在這本貓學報告裡,貓的研發和貓的策略只是介面而已,我們以貓的故事為入口,通往的是整個歷史的、經濟的、消費的、東西文化互見與互踐的、以及意義如何被建構和被拆解的日本社會。在領路的過程裡,作者的態度是持平因而可信的,比方說,他們認為Kitty的成功比較接近意外,並非什麼雄才大略的策略規劃所致,但是針對這個意外與「可愛文化」的難分難捨做了深入的引介與分析。其次,面對文化研究、女性主義對於Kitty種種尖銳的批判和挑釁的挪用,作者不迴避、也不還擊,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完整、用心和即時的紀錄,使得這本書不僅僅是商戰記實,也是一份有價值的平衡報導和文化報告。
因此,這本書之所以能夠在創意管理類出線,除了貓的身世動人,兩位作者書寫技術的嫻熟和觀點的創新也功不可沒。在這個互動時代裡,說故事的能力變得和編故事一樣重要;有了好的產品,也得要有動人但不失誠懇的溝通方式。台灣不乏值得陳述和紀錄的故事,但是書寫的品質好像總是趕不上出書的速度,貓書作者之一Ken Belson寫過一篇文章叫做「A Slow Way to See a Fast City」,或許一個專業的寫手需要的正是這種細熬慢燉的耐心,才能如結構主義所言,從表面上岐異分疏的眾多事物中追究其不變的成分,也才能成就像暢銷書《紫牛》所標榜的一個不凡構想(a remarkable idea)。